第007章 借刀杀人
寒夜雨疏风骤,冷寂如昨。
空

院落几处⽔洼深积,地势稍低的井口附近更是深可没⾜,⽩绮歌浑⾝

透紧紧蜷着⾝体,尽管如此,来自⽪肤与心底的寒意仍不肯放过丝毫,彻底笼罩在凉如残冰的⾝子上。
雨还在下着,

云连绵不见星月,

本无从知晓已是几更天,嘴

青紫的⽩绮歌浸泡在雨⽔中冻得连话都说不出,青丝缕缕黏着面颊,澄净雨⽔顺着脸庞蜿蜒而下,沁骨深寒夺走知觉,两只眼睛渐渐模糊。
曾经教官说她命硬,从小被遗弃依旧顽強活了下来,那⽇从另一段死亡中醒过来后她也颇为认同这种说法,天不亡她,便是走投无路舍⾝成仁仍肯给她第二次生命。然而,现在⽩绮歌才明⽩,那并非上天眷恋。
思绪挡不住寒冷侵袭,不肯停歇的暴雨滥泛半宿之久,当雨滴终于势颓渐渐衰弱时,⽩绮歌已经再没力气睁开眼睛。
她是⾎⾁之躯,如何能捱过连续两夜雨中淋漓?
朦胧记忆中,有谁轻轻解去她手脚束缚,有谁小心将她抱起,怀中温暖安宁前所未有令⽩绮歌无条件依赖信任,抓着⾐角怎么也不肯放手。孤苦无依的世界唯一敢伸手解救她的人,此间温暖难以言表,却最教人生死不忘。
而后,也不知昏睡多久。
“可算是醒了,天可怜见,好好的丫头他竟狠得下心。”隐隐约约,耳边温和女音带着关切,言语中似埋怨着谁“素鄢,快去叫人把姜汤端来给她暖暖⾝子,这孩子,手凉到人心里!”
努力睁开眼,没有恶风疾雨

暗天幕,眼前有的只是温柔面容和⼲燥手掌,轻抚脸颊仿佛慈⺟。
易宸璟的娘?
心里一丝疑惑闪过,然而头痛

裂阻止了⽩绮歌继续思考,微皱眉头又引来迭声疼惜问候:“别

动,烧了大半天方才退热,可叫人急得心疼。”
关怀语气不含丝毫做作,⽩绮歌有些怔然。
先前易宸璟娘亲对她不冷不热,怎么这会儿突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起来?
沉默敛神间,素鄢已经端着姜汤走回

前,几口热汤下肚立刻驱散五脏寒气,⽩绮歌忽有种起死回生的错觉。
“既然祈安公主已醒,我也不便在此多留,所说之事还烦请敬妃转告七弟,等过两⽇得闲我再过来给您请安。”沉稳男声谦谦有礼,⽩绮歌循着声音望去,心口蓦地一热。
定是他没错,冒雨将她救离濒死牢笼的男人,褶皱⾐角还有她紧攥痕迹。
“多谢相救。”喉咙⼲涩疼痛,说出的嗓音也枯哑难听,可这是⽩绮歌发自內心的谢意。
“祈安公主不必客气,既然联姻而来便是我遥国女子,一家人何谈谢字?”那男人浓眉明目,看上去与易宸璟竟有三分相似,只是

边一抹安稳笑意是易宸璟脸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。
微微躬⾝向易宸璟娘亲道别,临走时那男人尚不忘看⽩绮歌一眼,言语甚是温暖:“祈安公主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,七弟常在外带兵征战,我又帮不上什么忙,唯有略尽绵薄之力了。”
⽩绮歌生硬一笑当做回答,目光却送那抹儒雅⾝影直到再看不见。
“璟儿总不在宮中,咱们敛尘轩前前后后多得五皇子打点才能平平安安,等你⾝子好些别忘走一趟去登门道谢。”听得易宸璟娘亲嘱咐⽩绮歌方才收回视线,⾝上心里都暖了大半,一口气把整碗姜汤都喝下后终于不再感到寒冷。
从素鄢口中得知,一大早给娘亲敬妃请过安后易宸璟便去了遥皇书房,恰逢五皇子易宸暄来给敬妃请安,这才有机会又有人敢违背易宸璟命令救她一命。怪的是当五皇子告诉敬妃祈安公主名字叫做⽩绮歌时,敬妃忽地

动起来,说什么都要亲自照料她直到醒来。
易宸璟与⽩绮歌之间关系尚未弄清楚,敬妃的异常反应更让⽩绮歌摸不着头绪,揣着小心说了一下午的话也没问出什么有用消息,倒是敬妃慈祥模样令她忍不住想要靠上前去一诉心酸凄苦。
当然,⽩绮歌不会那么做,即便敬妃再怎么宽待她也比不上⺟子情深,易宸璟憎恨的人其⺟又怎会长期视若亲人?
真心假意,如今她也难以分清了。
傍晚易宸璟归来,见⽩绮歌锦⾐⽟食备受礼遇不噤动了怒气,可这些都是敬妃吩咐人照顾的,便是有火也不能向着娘亲宣怈,毫无疑问,⽩绮歌又成了他出气的最佳选择。
吃一堑长一智,这次易宸璟没有大张旗鼓动用刑罚,而是悄无声息把脸上刚刚有些⾎⾊的⽩绮歌带离敛尘轩,连素鄢亦未惊动。
凡事只得以不变应万变,见招拆招顺其自然,面对易宸璟无休无止的欺庒磨折,⽩绮歌唯有忍耐加躲避,毕竟⽩家全族生死存亡捏在易宸璟手中,他一句话一个脸⾊都与爹娘兄弟们的

命息息相关。
忍着脚踝疼痛跟在易宸璟⾝后走了⾜有一盏茶的功夫,⽩绮歌被带到一处湖上⽔榭。
外面太监侍女躬⾝侯立,里面早有几袭人影晃来晃去,其中一人看起来总觉得眼

。回忆⼊遥国以来所见寥寥无几人士,⽩绮歌险些惊呼出声,苍⽩面⾊上染了几许期待。
“七弟胜仗凯旋,可是看不起我们这几位没出息的兄弟了?平⽇你都最早到的,今天却成了最末一个。”慡朗笑声自竹帘后传出,半是玩笑的话语妒意难掩。
易宸璟只是一笑置之,不动声⾊掀帘而⼊。
⽔榭內宴席丰盛,七八个锦⾐雍容的年轻男子各占一桌两侧排坐,当中一人正是⽩⽇里救下⽩绮歌的五皇子易宸暄。
见到⽩绮歌一脸病容出现于此,易宸暄亦是万分惊讶,看向易宸璟时眼中多了几分疑惑:“说好今夜兄弟共饮一醉方休,怎么七弟还带着家眷前来?”
“家眷?”稍年轻的男子笑着接道“五哥可是在嘲笑七哥?这么丑的女人怎能为我大遥皇子枕边之人,便是那通房內侍也要比她姿容好上千倍万倍。所料不错应该是来唱曲儿或者跳舞助兴的吧?”
听众人之间均兄弟相称,想来这些人应该都是遥皇子嗣、遥国皇子,⽩绮歌能猜出他们⾝份,可他们却猜不出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究竟是何人。
这倒怪不得皇子们孤陋寡闻,⽩绮歌是以昭国祈安公主⾝份⼊遥国的,除了已经见过面的五皇子外,其他皇子尚未见过远嫁万里来此屈辱联姻的昭国棋子,自然不知道她是谁。要怪也只能怪带着疤痕的容貌太过平凡,看惯美人佳丽三千宮宠的皇子们怎会想到祈安公主竟是个残颜女子?
易宸璟在上座偏左的位置坐下,⽩绮歌则被留在⽔榭央中茫然无措,一边听着众皇子毫不顾忌的评议嘲讽,一边惴惴猜测易宸璟又玩什么花招。
对于众兄弟的议论易宸璟不置可否,五皇子见其没有公开⽩绮歌⾝份的意思也不便多嘴,只把目光投向瘦弱女子,似是在无声鼓励安慰。困境中得一人温柔相对,便是绝路也不那么畏惧了,⽩绮歌深昅口气


抬头,笔直⾝板全不像个病弱之人。
无声冷笑,易宸璟目光锐利:“既是

宴共饮怎少得了助兴?都说昭国乃⽔乡泽地,那里的女子能歌善舞,声如⻩鹂⾝似惊鸿,正巧我带回昭国一女,今夜便当做取乐下酒的消遣好了,若是看得不尽兴或者厌恶,诸位兄弟想打想骂只管当做管教自己下人便可。”
几位皇子笑语哄闹,吵杂中无人注意⽩绮歌⾝躯一震,眉头紧蹙。
且不论是否会唱,淋雨⾼烧才褪,咽喉嘶哑的她怎么可能唱得出歌曲?至于以舞娱众更是没有可能,易宸璟应该很清楚她四肢外伤严重连走路都费力,也正因为太过清楚所以才会出此言论吧?
唱不出跳不起,用不着易宸璟亲自出手,那些自视甚⾼的皇家子嗣自会代为“调·教”无所不用其极。
借刀杀人,⼲得漂亮。
“还不赶紧让各位皇兄欣赏你的技艺,等着打赏吗?”端起酒杯停在

边,易宸璟不动声⾊双目

离“良辰苦短,我们没时间等你酝酿情绪,若拖着不唱不跳,我看不如遣你回昭国好了。”
冰冷目光意味深蔵,⽩绮歌明⽩他话中含义--如果不顺着他,只怕⽩家马上灾祸临头。
然而事实摆在眼前,便是杀了她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学会那些她不曾接触的东西啊!回望目光五味陈杂,易宸璟却安然享受。
僵持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,许是不忍见⽩绮歌左右为难,五皇子一声轻咳从旁解围:“小聚共饮只想为七弟接风,惹得不快可就不好了,况且祈安公主一路奔波劳顿加之⽔土不服,一时间歌声舞技难以施展情有可原,七弟何必为此耿耿于怀?来,我先敬酒一杯,祝七--”
“五哥向来温良仁慈,怜香惜⽟之心可以理解。”易宸璟蓦地出言打断五皇子,复杂目光难读表情“只是我很好奇,祈安公主⾝份一直未向各位兄弟公开,五哥又是如何知道她便是祈安公主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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